她皱着眉听着,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份来,吃吃笑道:“因缘际会,他们到底是嫁了个公主给你。”
“嗯,所以我得好好哄着、供着……”他被她扭得心火愈旺,湿热的吻从耳后到了嘴角,又一点点攻城略地,只觉怀中温香软玉,一点点失了抵抗的力道,软成了一滩春水,“再予我一回,嗯?”
此后的事,便如碧波流水一般,缓缓而过了。
秋风、冬雪,春朝,夏月,他们有时在老宅度过,有时阖家离城游乐个几回,全一全吕椒娘将他们哄到自己家去的心愿,也曾问过双雁,是否要寻找她的爹娘?
双雁道,早已被卖了,他们好歹,与她有什么干系呢?如今她的家人,也不过宅中人而已。
秦蓟的坟茔终是迁了来,葬在了善县风水最好的地方;同时迁葬的,还有一个受世人唾骂的贼子。
苏吴将他葬在梅花山庄早已空落的墟烬旁,又将那处平整了,栽了些花树,从此无论是磐石还是梅花,旧人旧事随风而去,取而代之的,是涤尽了罪孽的青山绿水,碧波杳杳。每一年的年节,祭扫一回,扫的是坟上草、路边石,祭的是新死的沈璧,归去的兄弟。
秦姜也时常跟着来,一次,却在几人的衣冠冢前,见了一对母女。
那妇人姿容清秀,衣裙普通。她牵着的小女儿,蹦蹦跳跳,才垂髫之年,很是可爱。
彼时秦姜因初次有了身子,便看着觉得心动,目光追随着,见她们来祭扫,又见那妇人有些眼熟,只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。因此双方对视,只笑了笑,便又各自走了。
回程时,她坐在平缓的牛车中,问赶车的苏吴,“我总觉着那妇人好生面善,仿佛就在此处见过一般。”
苏吴道:“你自然见过,她不正是梅花山庄的姑娘么?”
她皱眉苦想,忽然灵光开悟,“是了!她是那位……”
“箜篌。”他提醒。
“对,箜篌姑姑!”秦姜惊诧,一拍车缘,那牛甩了甩尾,似乎对她的粗暴不大满意。她喃喃:“当日她本在收容的姑娘们中的,后来带着那小娃娃万儿走了,几年来也不知去向。这么说,那孩子就是万儿了?”
她细细回想方才的女娃儿相貌,的确,眉眼间有几分曾经的梅花山庄女主人梅金缕的模样。
“她们衣裳有些旧,也不知这些年过得怎么样……”她叹道。
牛车缓缓走着,苏吴不得不回头提醒,“你稳当些,小心身子。”
她挑挑眉,嘻嘻笑着,左右见平整的官道上没个来往行人,便飞快地在他腮边偷亲了一口,“我知道,小崽子好得很。”
苏吴忍不住回头又看了她一眼。
许是怀了孩子的缘故,这些时日初初显了些怀,她也养得珠圆玉润了起来,比从前的清瘦不同,如今瞧着风韵秀美,更添了几分从前不曾有过的媚来。
他就这么慢悠悠地赶着车,回过神来,才发现自己唇边一直不曾褪去的笑。
山岚萦满了远处起伏的山丘,他也似乎被满涨的东西充盈了心怀,不禁又想到了那些旧冢,也回忆起了曾经或愤懑、或苦涩的年月。
如今那些心情,早已很远了。再度想来,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朦胧感。
身后的人还在嘟嘟囔囔:“以前见那万儿,又瘦又小,如今却白嫩可爱,想来箜篌将她养得不错。”
“放心,她们过得很好。”他道。
秦姜对他的语气也了若指掌,便缠上来问这问那,这才知道,从一开始,苏吴便知道她们的去处。
“你难道没想过,她们为何来此祭拜么?”他不急不缓地道:“梅花山庄的鬼面人,正是沈璧;而梅继业和万儿,则是他与梅金缕的孩子。”
身后一时没有传来动静。他不放心地回头去看,却见她坐在高挑的车帘后,似乎在琢磨自己的话,有些怔然。
苏吴知道,她在想沈璧。
沈璧此人,和他的先人沈玄则一样,有野心,更是心狠手辣。为了给抱子琉璃蛊祭血食,不惜拿自己的亲儿填命。或许那时他以为,以后他还会有儿子吧。
继承大业的那种后嗣。
然而到底人算不如天算,他的大业,到此终止。箜篌并不知道隐情,自然万儿也不会知道。
半晌,车中幽幽地叹了一声。
他们都知道,往事如云烟,过去已不可追了。
次年,在秦姜的女儿逢人便笑时,吕椒娘备下的第二份嫁妆终于送了出去——双雁和偃师渡成亲了。
往后,成了人妇的两个姑娘,背着吕椒娘,开始准备第三份嫁妆。
给谁呢?
“反正我不知道,”盘成了妇人发髻的双雁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那副小姐模样,道:“你得让苏先生帮着问问,那李县令一天到晚到咱们家来喝茶,是不是该付点茶钱?”
两人嘀嘀咕咕,笑作了一团。
姻缘天定,谁知道呢?椒娘可说过,她最讨厌娘们兮兮的书生了。
又是一年岁尽寒冬,大雪飘飘扬扬,家家户户换桃符、祭灶神,做饴糖,忙着除夕的事了。
老宅的日子,已过了六个年头。
苏竹牵着弟弟偃师松,四岁的女娃和两三岁的小团子被裹得严严实实,在大人忙哄哄摆宴时,溜到大门口去玩雪。乳娘们寸步不离地跟着,也都打扮得簇新喜乐,一面看着孩子,互相闲唠玩笑。
两个孩子见了雪便新奇,姐姐教着搓雪圆子,弟弟也跟着胡闹,抓了一把雪,拍成雪饼,哈哈笑着。
两个火红的小团子玩得正兴起,忽然,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灰扑扑的鞋、灰扑扑的衣裳。擡头看去,是个戴着帽子的白胡子阿翁。
阿翁老老的,慈祥地看着他们,用很温和的声音问:“这里,是苏吴苏大夫的宅邸么?你们是他们的孩子吗?”
小苏竹撅起嘴,虽然听到了爹爹的名字,但是她不认识他。于是她瞪着和秦姜肖似的一双圆眼,警惕地拉起了还在傻乎乎玩雪的偃师松,小脸团着,连哼哼的语气都和娘一样,“乳娘!”
哪用她喊,陌生的老和尚刚来到时,乳娘们便已经过来了。
那和尚便向她们行礼,又问了一句:“这是苏大夫的宅邸么?”
一个妇人狐疑着道:“您是……?”
“烦请通禀主人一声,就说,他的弟子禅海,回来了。”他道。
老和尚面容很平和,却也很疲倦。他擡头望了望那早已改成“苏宅”的不大的门楣匾额,露出了一个苍苍而喟叹的笑。
苏竹不理睬老和尚,便在乳娘身后找了块雪地,继续搓圆子,用稚嫩的语调教弟弟学话:“今日夫子教了一个新典故,就是一个老和尚想要回家,他的弟子们不想他走,他却说,叶落归根、来时无口。”
偃师渡才只牙牙学语,便瞪着那双懵懂的眼睛看着她。
乳娘见那老和尚进去了,便重新看顾着两个孩子,打趣道:“竹娘知道什么是和尚么?”
小苏竹张着嘴巴,半瓶醋卖弄,结果噎住了。
“喏,就是那个阿翁了。”乳娘们凑了过来,指着那缓慢而归的老和尚,笑了起来。
主人的事,不是她们能过问的。但从此,老宅多了一人,他每日念经、打坐,与苏大夫叙话。
但他太老了,新的一年到来,转到了秋尽,他便在很平常的一天圆寂了。
远游的人,轻狂过、背叛过、放弃过,最终仍回到了故土,叶落归根。
叶落归根,他们终究各自放下了执念,有了上苍赠与的仁慈归宿。
《折狱录》到此全部完结,这是我的第一部小说,虽然收藏不多,但感谢一路陪伴下来的读者小天使们,没有你们的支持,我可能根本坚持不到完结。
这篇文还很不成熟,但我尽自己可能,将故事讲得完满一点,至少不会让大家看了之后,会吐槽:写的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哈哈哈哈~
再次感谢你们,无论是什么样的支持,你们都是最好最棒的!
接下来推一推预收《妖界幼崽说明书》,下篇就开它啦~我还是会很认真很认真的日更下去,希望小天使们恩赐我一个收藏吧!!!每多一个收藏,我就会多好大的动力,真的呜呜呜呜
爱你们,下一篇见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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